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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二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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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二章

倉庫裏分不清白天黑夜。

蔣南窩在周楊懷裏,頭枕在他胳膊上,一床薄被堪堪蓋住兩個人。

“這裏真是太冷了。”

她指尖在他前胸畫著圈,剛兩圈半,就被他握緊,順著他的手被帶到腰間,那裏更熱。

他眼裏都是她,暈染著道不明的情緒。

“你跟我走。”他的聲音是蠱惑,蔣南指尖掐他腰肉,又把自己送到離他更近的地方,不意外的感覺到炙熱。

她得逞般地輕笑。

周楊翻身壓下,威脅般的語氣,“你知不知道我剛二十歲。”

“知道。”

她眼含笑意,歪頭挑釁他。

周楊卻借著微弱的燈光,看到她頸間未消散的青紫,那晚她脆弱的模樣又浮現在眼前,他眼裏帶著憐惜,輕輕吻著。

像蜻蜓點水,像微風吹拂沙漠的浮沙,也像她少女時代幻想過的那樣,輕柔,認真,赤誠。

她的手指插到他的發絲,指縫一片順滑,這兩處的麻癢競起了連鎖反應,像一根透明的絲線,攪動她整個身體,又忽然失控,她難耐地弓起身子,咬牙忍過陌生的顫動。

周楊不明所以,迷茫地從她頸間擡起臉,把被子全都攏到她身上。

“冷嗎?”

蔣南還未從海嘯中脫離,眼前一片金光閃爍,像被空投到玫瑰星雲的邊緣,旋轉,失控。

她胡亂地掙脫被子的束縛,緊緊摟住周楊的脖子,齒間溢出含糊不清的嚶嚀。

*

天還沒亮時,蔣南就醒了。

瞇眼瞟了眼手機屏幕,五點半。

頸後一片溫熱,他的手攬著她的腰,在微涼的小腹上摩擦著。

他輕輕嘆氣,囈語般地說:“對不起。”

蔣南抓住腹部游走的手,企圖推走,卻被一陣大力攬進懷裏,他的身上一陣清冽,伴著潮濕氣味,溫度卻極熱。

她貓兒般地縮在他懷裏,輕笑說:“對不起什麽?”

他的手撫著她的頭發,聲音有些疲倦,“不應該在這,而且和我想象得完全不一樣。”

“你想象什麽了?”

她擡頭鼻梁頂在他下巴上,那裏一夜之間冒出硬硬的胡茬,剛觸上時有些疼,卻舍不得離開,上癮似的摩擦著。

耳邊是他喉結滾動的聲音。

“怎麽能在這種地方呢?太破了。”

蔣南咂摸著這兩個字,回憶幾個小時前的種種,覺得是他想多了。

“確實破,但吃虧的是你。”

未說完的狡黠被溫熱填滿,她乖乖地承受,隱隱覺出一股甜,身體像枯了萬年的老井一般,想要更多。

她攀上他的肩,大腿也盤緊他的腰,破舊的床板承受不住這樣的動作,發出難聽的咯吱聲。

他先退縮了,離開他的唇,臉上一片莫名的紅。

“你別說那個。”

“哪個?”

蔣南坦蕩地看著他,眼睛轉了一圈,長長地哦了一聲,“不許說你是第一次?”

她說得太直白,周楊瞳孔地震,語氣帶著懇求,“別說!”

蔣南噗嗤笑出來,食指刮了下他的鼻梁,哄著他,“好~”

天微亮,透過倉庫的小窗能看到未消失的星星,一閃一閃的。

蔣南伸個懶腰,皮膚乍從熱轉涼,泛起一層雞皮疙瘩。

“好冷!”

她穿好衣服,周楊也坐在床上,臉上是淡淡的惆悵。

她沒看他,自顧自地說:“不能再住下去了,你要麽辭職,要麽去旁邊的旅店住。”

混沌的倉庫靜靜的,她沒聽到回答,剛揚起臉看他,就被摟緊在他懷裏。

蔣南只住一夜,好在他身上熱,幾乎被他全方位環繞才勉強撐過,她不敢想象他自己在這住的時候,到底在熬什麽?

“那你呢?要跟我一起走嗎?”

他聲音透過布料傳出來,悶悶的。

從昨晚開始,這句話就像寺廟的鐘聲似的,時不時敲上一下。

晨霜滿地,又聽到他殷切地懇求,不免心臟一沈。

“你先走。”

周楊無奈地笑,指尖摩擦她的腰窩,“我走了就再也見不到你了。”

“不會的。”

“你在騙我。”

他擡頭看她,眼裏繾綣不散,蔣南觸到他的眼神,下意識閃躲,卻正中他的猜想。

“你說謊的時候不敢看我。”

蔣南沒辦法解釋,因為心底確實是想哄他走,以後的事還是未知數,她自顧不暇,沒辦法許堅定的承諾。

他眼神坦蕩,手臂收緊,蔣南被困在他懷裏,不得不和他對視。

“我處理好事情之後就去找你。”

“你會離婚吧?”

“會離。”

他長嘆一聲,臉埋在她鎖骨下,幽幽地說:“蔣南,別騙我。”

*

臨開門的半小時,蔣南貓著腰從半開的卷簾門鉆出來,身後跟著黑衣少年。

周楊看到旁邊早餐鋪子冒著熱氣,拉著她的手說:“要不要吃早餐?”

蔣南嚇得後退一步,掙脫他的手,周身被謹慎包裹,“不吃了,遇到熟人不好。”

周楊的手僵在原處,又像不知道怎麽擺似的往頭頂抓了抓。

“不餓嗎?早上空腹不好的。”

“不餓。”

蔣南回答得幹脆,她緊皺著眉,剛才在倉庫裏的溫柔像被寒風吹散了一般,只剩凜冽。

“你打了人,要是被逮到了,就得進監獄,現在你回家,後續的事我處理。”

她語氣幹脆,不容質疑,周楊楞了幾秒,執拗地說:“你跟我一起。”

“周楊!”

蔣南也不想這樣姿態面對他,可出了門,太陽照在臉上,新的一天開始了,煩躁的事原封不動地擺在那。

關於陶思遠的,私生子的,殷鳳嬌的,張叔的,全都一股腦躍進腦子裏,向她宣告摞成堆的爛事依舊存在。

白天比黑夜漫長。

男孩不說話,低頭踢著石子,他穿的匡威鞋,兩邊的布料磨出洞。

蔣南放軟語氣,慢慢地說:“如果開店錢不夠的話,我有,只要你回去。”

一顆小石子飛出老遠,彈在下水蓋上又飛進草叢,蔣南擡頭看他,卻觸到一張滿是冰霜的臉。

他咬著下唇,忍了一會才說:“剛一次,就想甩掉我了?”

“……”

蔣南無力仰頭,迫切的想解釋,卻被他後背堵住話語。

他大步走回去,彎腰鉆進卷簾門。

蔣南站在原地,直到冷風吹透。

*

庭審結束了。

張叔判了一年,賠償受害人醫療費誤工費精神損失費各種十萬元。

殷鳳嬌按著太陽穴,疲憊地說:“這錢如果不給的話會怎麽樣?會把我抓進去麽?”

蔣南沒回答她,看窗外的風景。

天很藍,藍得不像冬天,這樣的天空會讓人心底產生不切實際的想法。

她逃離的欲望越來越強烈,腦海裏一直盤旋著:蔣南,我帶你走。

越是抗拒,越沈溺。那句話像魔咒,把她大半精力奪走。

忽然,肩膀被狠狠拍一掌。

她轉頭,對上殷鳳嬌生氣的臉。

“媽,怎麽了?”

她坐直身子,把自己從紛亂的情緒中抽離。

殷鳳嬌說:“你有沒有錢?得先把這錢給了。”

“我沒有錢。”

殷鳳嬌馬上提起氣來,聲音變得尖利,“就十萬而已,就算你沒錢,隨便賣兩個包也行啊?先把這個窟窿堵住。”

蔣南抱著肩膀,眉眼低垂,“我為什麽呢?他又不是我親爸,也沒對我好過。”

“你!”

殷鳳嬌滿臉荒唐,瞪著眼睛掰手指,“你結婚後哪次回來沒招呼你們?連茅臺都買了,那麽貴的酒。”

“又不是給我買的,都是陶思遠喝的。”

“你們是夫妻,就是一體,怎麽還分你我呢?”

蔣南閉眼,拳頭握緊,輕輕地說:“那你去找陶思遠要錢,酒是他喝的,菜都是為他做的,雖然我們是一體,但現在看來,他比我有錢。”

“你這狼心狗肺的!”

殷鳳嬌怒極,揚起巴掌抽她耳光,卻被她躲過去。

動作嫻熟,後知後覺的,她都要被自己可憐笑了。

從小被媽媽打,結婚後被丈夫打,可能沙包轉世吧。

她扔掉抱枕,站起來,環視著從小住到大的房子。

早就不是記憶中的樣子,原本的書假被盆栽植物替換,棉布沙發變成木質的,入眼一切,都是張叔的老年人風格。

她說:“可以把房子賣了。”

殷鳳嬌巴掌落空,喘著粗氣,疲憊地坐在沙發上,吼著說:“我瘋了才會賣房子。”

蔣南看她,小聲說:“你把房子賣了,跟他離婚,我帶你走。”

“你能去哪?”殷鳳嬌滿臉灰暗。

窗外忽然飄來一大朵白雲,自由的,肆意的,翻滾的,蔣南目不斜視,目送它被風吹遠。

半晌,她才堅定地說:“去北方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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